你欠我一个拥抱
你欠我一个拥抱
我在蓬皮杜图书馆微缩胶卷的阅读器前碰到了史毅。他正从灰色的屏幕前浏览1831年的《时代》合订本。半小时后,我们从两排书的过道中慢慢向前走。他在法国十九世纪文学的书架旁,拿下七星版的《缪塞全集》。当时,史毅表情激动,甚至拉着我的手大声说,找到了,真的找到了。他指的是一篇没有编进普通全集中的冷僻文章,而专修建筑的史毅并不研究这些东西。
蓬皮杜前的广场草坪上,我们坐着闲聊。果然,史毅是为一个女人翻找文章。故事挺长,总要细说从头。在国内读高中的时候,史毅喜欢隔壁班的女生。纯真年代里,他们约定考上名牌大学再以恋人的身份拥抱彼此。后来,真的如愿,可惜一个落在北京,一个跑到武汉。大学时光很快流逝,他们分别恋爱、分别失恋。毕业后,女生一门心思寻找回北京的机会,她终于走出火车站想给他惊喜,史毅正在深南中路跑销售。又四年过去,他们分别恋爱过、分别失恋过。最终,史毅来到巴黎。临走前,和那女生再度约定拿完学位一定去找她。女生决定去临近的地方等史毅,她出国来到诺丁汉。虽然不远,但两人很难见面,电话、电子邮件偶尔MSN。渐渐各自在新环境中遇到了异性。又是分别恋爱、分别失恋。史毅学位到手得了巴黎一家建筑公司的聘书,女生则为绿卡去往新西兰。等待加上时间定语都会显得格外动人。这样曲折这样让人扼腕叹息的等待总会有个好结果吧。2004年那女生决定嫁个新西兰人,史毅也和巴黎某留学生尘埃落定。他们彼此祝福,似乎又心存不甘。1月15日,那女生和她先生来巴黎旅游。多年前她梦想得到一套《缪塞全集》。史毅觉得应该找到最全的版本。
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偿还了相欠的拥抱,但晓得有人把一生过成了望眼欲穿。
北京食堂
对我来说,“食堂”是个学生词。它作为青春岁月中的特定语言,总在岁月深处散发着大铁勺里的炝锅味儿。刚回巴黎我便和这个词不期而遇,它静静地躺在香榭丽舍大街旁的一块米色招牌上,前面还冠以北京的名号。抬头看到的刹那,乡情便被挑拨起来.何以解忧?惟有炒菜。我打电话给赵晓博士和小段,告诉他们别找地方了,咱就北京食堂举办接风洗尘大宴。
推门而入,恍然不知身在何处。老北京黑白照挂满墙壁。景德镇茶具、蟋蟀罐子、老屏风还有八仙桌配红木椅,吃饭的人国籍各异但好像再推门出去便能走上北京的街道。我要了杯茶水看菜单:京酱肉丝、鱼香茄子、手擀面……这些平常的汉字略显伤感地排列在一起。让人觉得饿了很久连心都慌了。
桌上的一根蜡烛烧到尾声,赵晓博士和小段一行五人到齐。大家二话没说,先要锅涮羊肉。火生起来,旁边的玻璃上蒙起热气。橘红的墙壁映着微红的脸,赵晓博士撸撸袖子"上手呀."---显然大家都饿。
所有人安静地吃。也许太沉闷,食堂的老板过来聊天。张嘴是京腔,他说,巴黎的北方人越来越多,但没家北方馆。所以,他开食堂,做北方菜。这里所有摆设都从国内运来,堂上108个座位。一到饭点儿,很有些聚义分脏的劲儿。春节前人流足,回不了国的亲人们都来吃家乡饭。到大年夜,他也不打算关张,倒是琢磨着包顿饺子给来的食客们贺贺岁。老板是个会做生意的。说完饺子计划,有一会儿没抬头。大伙都明白,他想等眼圈不红了再接着侃。那几分钟,北京食堂是巴黎的北京食堂,而且所有的情形都定了格盖了戳。
---何以解忧呐,继续炒菜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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